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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期通讯:周嘉宁柏栎致敬爱尔兰文学

思南读书会  来源:上海作家  2015/6/2


爱尔兰有着丰厚的文学传统,一批杰出的当代爱尔兰作家活跃在世界文坛,并在中国赢得越来越多的读者,87岁的短篇小说大师威廉?特雷弗和60岁的小说家科尔姆?托宾正是其中代表。在两位作家生日来临之际,思南读书会第69期邀请到了青年作家周嘉宁和译者柏栎,与大家分享她们阅读、翻译特雷弗和托宾作品的心得和她们游历爱尔兰的体会,爱尔兰驻上海总领事馆副总领事戴飞鸿也出席了此次读书会,并致辞。

结缘爱尔兰文学

周嘉宁与爱尔兰文学的第一次接触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她非常喜欢乔伊斯的一篇短篇小说《死者》。这篇短篇小说,是她学习写作短篇小说的典范,因为《死者》中同时处理三个人以上的对话,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她常常写对话的时候,会去翻阅这篇小说,看乔伊斯怎么处理当中一些细节,人物之间的关系,人物的出场顺序。《都柏林人》对她的写作影响很大。

2012年春天,周嘉宁因爱尔兰文学交流会的项目,去爱尔兰住了三个月。但在此之前,周嘉宁觉得自己其实对爱尔兰文学并不十分了解。她真正看托宾的小说,是在去爱尔兰之后,住处周围有很多二手书店,闲暇时光就去这些二手书店,开始看托宾的小说。看了以后觉得实在太好看。托宾的长篇小说对她没有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但她会反复地看托宾的短篇小说,觉得完全处于托宾所描述的世界里面,完全爱上了托宾。

柏栎也是因为爱尔兰文学交流会的项目,在2010年去了爱尔兰,在三个礼拜里,差不多把都柏林每条街都走遍了,又差不多把爱尔兰走遍了,并且非常巧的去到托宾的家里。托宾家是在爱尔兰市中心一个老房子地方,大概是18、19世纪乔治时期老房子,四层楼的老房子连排的,他家是其中一栋,底下还有地下室。一进门,托宾便把门廊里面的一幅照片、一幅画指给她看,那是托宾2009年刚从上海带回去。照片是鲁迅之子周海婴所摄,照片上是一群上海50年代的健美年轻人,右下角是周海婴的签名。另外一幅画是吴冠中的一幅画,比较有抽象色彩的水墨画。柏栎表示自己很理解托宾为什么喜欢中国水墨画,因为他本身小说创作意境,可以说跟中国古典文化意境比较相通,比较含蓄,比较留白的感觉。上面两层楼是整个大书房,三层楼是两个连通书房,书非常多,多到你进去以后,感觉到了图书馆,四个地方都是书架,从地板到天花顶一格一格的书架,装满了书,每个房间都有非常大的书桌,书桌也到处摊着书。

  特雷弗与托宾

周嘉宁认为所有爱尔兰作家都有一些比较共通的特性。同样是英文写作,美国南部作家跟爱尔兰作家稍微一比较,差别立刻显现出来,但是用语言表述这种差别非常困难。她思考后发现,美国的好短篇小说中,孤独的东西是出于一种苦难而产生的,但是爱尔兰当代作家笔下的孤独是出于一种平缓的不快乐,没有一种特别激烈的,可以一下子、一巴掌把人扇倒那种强烈的力量。所以爱尔兰小说与美国那些短篇小说比较,比如说结尾逆转,包括人物情绪冲突,有非常大的不同,一直出于平缓的压抑过程。所以她后来在想这是不是跟爱尔兰整个气候有关。因为爱尔兰是一个几乎没有夏天,甚至几乎没有四季的城市。没有非常四季分明的东西,整个城市气候就非常压抑,那边的人表达情绪没有特别强烈的爱憎,但他处于孤独氛围当中。

这当中特雷弗和托宾又是有区别的,因为特雷弗又被称为爱尔兰的契诃夫,这个称呼只能用在他身上,而不能用在托宾身上。特雷弗的短篇小说是完整的,可以起范本的作用。看特雷弗的小说,能从中学到技巧性的东西。特别是《雨后》短篇集,结尾的逆转都是短篇小说作家应有的技巧。但这种技巧性的东西,在托宾身上会比较少感受到的。托宾的《空荡荡的家》的开头是散文化的东西,因为那篇东西甚至说不上是一篇小说,更应该作为散文而存在,完全是个人情感的表达。但是周嘉宁当时看了开头就被完全吸引,在爱尔兰的书店里站着把前两篇看完,回国以后又看到柏栎的翻译,认为柏栎翻译得特别好,语言的感觉完全保留了她当时看到英文原版所带来的感动,那种感动完全是跟托宾小说技巧无关,其中蕴含托宾个人情绪上的东西会非常多,都带有他非常强烈个人性格的印章。但是特雷弗小说中个人性格的印章,其实是弱的。托宾这种写法更容易被骂的,特雷弗更容易被表扬的,因为消除个人痕迹的写作,是没有办法去批评他的,而托宾的小说中很容易找到一个点去批评。同时在特雷弗的小说中,非常容易感受到人物性格的妥协性,是要比托宾小说人物的妥协性大很多,特雷弗的人物常常非常无奈。但是托宾的人物都保存了一种个性上抗争性。至于她个人的看法,更倾向于托宾。

柏栎赞同周嘉宁的说法,认为特雷弗技巧性更强,他的小说能让人更强烈的感觉到那种技巧,他的写作技巧风格更容易让人去模仿。但托宾也不是说没有技巧,他的技巧大化于无形,很难去学习、去模仿,但是深入去体会,也是有很强技巧性在里面。

前一天晚上柏栎把最近出版,特雷弗的《出轨》最后一篇看了两遍,从技巧上说,它跟托宾有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地方,采用了平行视角,并且用得非常成熟和完善,而托宾从来都不用这种视角。那篇小说《出轨》关于男女主角,互相都有家庭,都出轨了,这是写了他们分手之前一段心路历程,是从男的视角写,女的视角写,互相穿插的过程,并不完全在写自己的内心,从彼此目光去审视对方,对方的反应,对方纤微心理变化。让读者根本感觉不出来同时在写两个人,感觉两个视角完全融为一体。

但托宾一直是第三人称一个视角,他的小说有统一叙述者,从头到尾从叙述者眼光观察周围人物和整个世界,但是并不仅仅写这个叙述者,甚至这个叙述者,并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可能这本书并没有主角,也可能主角另有他人。可以直接从叙述中看到另一个人,把他的心理剖析的非常纤微。比如托宾的短篇小说中有一篇《家里的牧师》,牧师有一些性丑闻被揭发出来,可能会受到一些惩罚,牧师作为儿子非常担心他母亲受到怎样心理的打击,他去看他母亲,但他并没有明确表现出来是因为这个事情,他发现母亲也不明确表现出来自己知道这个事情,双方都非常克制,不想让对方知道真实的想法。同时压抑的心理,又通过对方眼神会泄露出来。这篇小说完全从儿子视角观察他的母亲,儿子心理的想法,同时双方心理剖开非常剔透,技巧上也达到非常高的高度。对材料进行怎么样的选择,怎么样可以把握分寸,怎么样去留白,也是一种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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