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下午两点,第五十期,同时也是嘉宾平均年龄最小的一期思南读书会在思南公馆举行,五位八零后九零后诗人以"那些写诗的年轻人"为主题,聊聊他们对诗歌的一些理解。以下是现场对话记录的节选。
胡桑:我们这几人能够坐在一起就是因为上海,就是因为思南读书会,所以我想问一下,夏午同学,你在青浦这个美丽的小城工作,在上海比较远的地方,这样的地理位置和独特的历史文化资源,在生活上或者写作上会对你构成什么影响,你会从中获得什么样的收获?
夏午:胡桑把第一个问题抛给我,我是很高兴,我是很少见到胡桑,因为我在青浦,那个地方稍微偏僻一点。但我今天来的比他早,因为我远,往往是最远的人出发最早。青浦这个地方我特别喜欢,我也很喜欢上海,青浦是上海的青浦,相当于上海的一个后花园,很安静,很美丽,它的生活节奏,比市区慢一点,我早晨上班可以走着去,也可以坐公交车,偶尔开车,但不会存在堵在路上,堵得很难受。但我出行,去虹桥机场,去火车站都非常快,这是对我的生活很好的一面。
对我的写作我觉得也很好,因为比较远,写作是安静的。你们写作可能周围的人都知道,你们在写作,构成你们身份的一部分。但是我在生活中是很纯粹的一个职业女性,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写诗,很少。我也不刻意谈起这个话题,因为我觉得写作纯属个人的事情,我尽可能把我的生活安排和工作处理好,我尽可能的保留一点自己的爱好,在我的生活中,不大会有人来问我,你怎么写诗,我不想过天天和别人解释的生活,我觉得这样非常好。
胡桑:接下来问一下蔌弦,因为他是我们中最年轻的,93年的。他的想法在我们这当中是最新锐,最前沿的,蛮想了解他的想法。他读中学的时候,我们就有联系,当时他诗写的已经非常成熟了。从中学写诗,来到大学复旦,肯定是高手如云,肯定有当年联系的朋友见面了,可以切磋了,在这个环境中,对诗歌或者生活有什么新的调整,或者新的想法。
蔌弦:比较早开始写诗,开始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小时候比较喜欢阅读,读着读着想写点东西,发在网上,朋友们有一些交流。之前很多朋友都在上海,来复旦以后找一些机会见面,之前在网上交流没有很直观的感觉,到生活中见面可能就不一样。比如胡桑看上去能说,写东西也能说,本身是有意思的人。我现在的生活,我也不是把写作经常放在口头上的事情,平时更多的是上课,写作业之类的,写作的话,跟以前一样,是生活的一部分。
胡桑:至少在空间上有所变迁,毕竟当初在福建小县,到一个大城市,这种城市的感觉会进入你的诗歌吗?
蔌弦:上海写更多一点,平时身边有一些朋友交流,这个明显变了,中学的时候,福州的中学也是封闭的,住宿的,所以大家平时在学校里,不会有特别多跟外界的接触。
胡桑:接下来是砂丁,我跟他最熟,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学院,我们是同一个导师,但是我们写诗挺不一样。你也简单聊一下,从桂林到上海这么一种变迁,这种变化,你的诗里面可能更明显,因为你的诗经常写到同济周围的很多事物,可能上海这种城市空间上的经验,在你诗里呈现的更多。
砂丁:谢谢胡桑师兄,张枣说生活是一件真事情,我在16岁上高中的时候,从桂林来到上海,当时来到上海,其实很是孤单的,没有新朋友,听不懂上海话,非常非常形影单只。那时候住在杨浦同济附近,在彰武路到鞍山路那块,每天上学走过鞍山路,因为鞍山路对我构成写诗的第一动机,这个情绪我的诗里弥漫不掉的。那条路上总是很潮湿,哪怕天很晴的时候,总是很潮湿,因为有一个菜场,菜场的门口两个水果摊,水果摊前面的路有生活污水,聚集在地板上,走过去的时候要小心的跳一下才过去,那个污水里面常年有一些烂水果、烂菜叶等等这些东西。他的对面有一个垃圾站,收生活垃圾的垃圾站,每天走过那条路,每天走过潮湿的烂菜叶、烂水沟的地方。那是杨浦区工人住的地方,鞍山几村的地方,那个构成我对上海第一个经验,一个直接的经验,加上那个情绪在那个地方,再加上空间上的变化,工人的生活状态。虽然说我不是工人,但是我会想象,这些工人的穿着工装,或者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那样的一种历史的场景,当时很喜欢想这些东西,那时候构成我写诗的最开始的动机。
现在在同济念书,因为我是从本部搬到彰武校区,也是在那一块。因为同济有一个特点,里面的工科生会有精工实习,精工实习的时候,每个实习的学生都穿着蓝色的工装,我很喜欢观察这些人,虽然我是写文科的。但是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从像工厂一样的大楼里面出来,排队买饭,中午太阳好的时候,就坐在臭水沟对面的草地上,躺成一片。那个情景很有意思,我想象他们的生活状态。又加上很年轻的时候,十几岁那样一种很孤单的,又是每天烂菜叶、烂水果在一起的那样情绪,所以构成我写诗的很核心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变。
胡桑:钱冠宇,他可能比较特殊,他是我们中唯一一个从北方来的,河南是中原,中原人士,所以他的经验跟我们都不一样,从浩瀚的中原平原来到江南,肯定有一种,至少在空间上经验上有很大的变化,你现在对于中原的记忆还通过诗歌再现吗?
钱冠宇:之前几位说的话,很多重点表述了一下周围的生活经验,对他们诗歌的影响,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似乎在我之前的写作经验当中不是太能够体现出来,我更多出发点是个人的经验,可能这是最早促使我写诗的源头,反而不是我们的城市生活的场景。
胡桑: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都市生活,但是我是出生在乡村,我经常会回忆乡村,我的乡村在浙江北部太湖边一个小农村。从被这个乡村驱逐之后,其实是自己想考大学出来的,我觉得乡村容纳不了,书没得看,我向往追求的世界在乡村找不到,当然乡村有一部分世界是我到现在为止最真实的。还有一部分在乡村无法实现,所以想离开乡村。
这几年,我觉得我生活挺稳定的,但是回想起来,好像去了很多地方,先去西安,然后到上海,后来去泰国普吉岛,后来去德国待了一年,去年又回来。所以我的诗里能发现各种地名,在上海很多路名都可以看到,大多数是我搬家过去,搬家的第一个月,总会为这条街道写过一首诗。我经常用的是岛屿,我感觉像一个漂泊的岛屿,本来岛屿是不动的,但是我这个岛屿是到处在漂的,像希腊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电影里,里面有一个浮岛,人工的,像一个排筏一样,流放的人在里面,可以随意漂,但是不能登陆。我其实是生活在上海,但是我没有真正融入到这个城市里去,在一定距离之外观察这个城市,其实观察这个城市也是想观察这个历史和观察我们当下整个国家生活的变化。我的诗里面也是这样处理,我不是写大诗的人,我的诗很低的。现代史的语调应该是比较低的,低沉的,如果高昂的写诗,我怀疑他是不是现代诗人。我觉得现代诗歌应该是比较低沉的,是建立在独立个体的主体,独立的自主的满足的,这样一个主体去打量生活,打量历史,所以它的声音是低的,是处于卑微的承受历史的个体。
观众提问:现在小说在网络上写的比较快。包括金宇澄老师以前说,他写《繁花》的速度自己也没有想到。想听几位诗人的看法,到上海这个城市之后,生活节奏更加快,接触互联网比较多的情况下,自己的写诗速度跟以前有没有变化。
胡桑:我自己写作速度不快,我面对这个世界变化很快,我反而想在诗歌里构成慢一点。
夏午:对我的影响也不大,当代生活我也不快,虽然我挺忙,我们上班,每个月只有40个小时的上网流量,40个小时基本用来处理工作,有时候是不够用的,所以我很少上网。但原来我是在本子上写,我现在不大在本子上写,在手机上写。这是很明显的变化,我是从去年开始在手机上写,所以记住2014年。我在手机上写诗,一开始很不适应,很不习惯。原来我周围写诗的人,他们用键盘敲出来,我还是在纸上写,写了改,然后到电脑上。到后来在电脑上写这个过程是很自然的。现在电脑基本上上班也没有空,也没有上网的条件,而手机是可以的,因为手机可以无限制上网,然后贴上去。现在进入自媒体了,传播可能更快了。
蔌弦:我写的也不快,现在平时挺忙的,就天天写论文,不会因为生活节奏特别快,写的更快。
砂丁:我一直写的很快,一首诗当天完成,不会拖到第二天,也不太刻意去改,可能过一段时间,重新读一遍那个诗可能会改一下,改的不多。我一般写的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