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宁是沪上80后作家的代表人物,现为上海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荒芜城》、短篇小说《杜撰记》、《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等。有人说,如果要举例描述80后文学的独特性,应该就是周嘉宁小说这个样子,无限向内,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和体验,用个人手记的方式呈现出来——在书写80后女性幽深而隐秘的内心世界这一点上,同代女作家中没人比周嘉宁做得更加出色了。
身为50后的金宇澄,看到了50后与80后之间的巨大差异: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一些作家,往往写到最后都是"相濡以沫"这样一个主题,"但是周嘉宁的小说里面,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就像她所讲的,是一种互相抛掷。我把语言给你,你把语言给我,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甚至都没有什么交流"。
另一位嘉宾,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文学评论家程德培也是50后,在用心读完周嘉宁的作品后表示,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周嘉宁的小说,那就是"冷",和现在的天气一样。"这不是我说的,是评论家吴亮说的,吴亮那天翻了5分钟以后就感觉出来了。非常冷,这种冷,好像是我们至少是我无法接受、无法理解的。人与人,身体、情感一靠近,就马上要离开。"
不过,程德培表示,自己所讲的"冷"不是贬义词,"周嘉宁的小说内在充满着渴望,而且这种渴望对那种热的渴望,已经到了有点恐惧的程度。这是什么呢?一热就要逃离,实际上不是一种真的冷,或者是一个简单的冷,是携带着热的冷,或者是寄生于热中的冷。这个是非常复杂的"。
作为《上海文学》副主编,金宇澄阅读了大量年轻人的作品。他表示,80后这一代人比较复杂,尤其是新概念出来的人,有一部分是像周嘉宁一样的,从事所谓的文学写作,也有像郭敬明等。"80后作家和50后比较的话,好像80后这一代人特别像独生子女的样子,想法很多,但是也不会走得很远,他就在他的范围里,肚子里有很多的主意。"
金宇澄颇为遗憾地发现,"我觉得50后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新时期的时候,有很狠、很牛的精神力量,这一种精神力量恰恰是80后所缺乏的。我觉得80后有一批人,对上一代人完全是持相反看法的,完全是怀疑的。我觉得这没有坏处,并不是要有一个继承或者什么,可能这也与独生子女的教育有关系,有一个惯性思维在里面。我觉得应该要更有力量,也要考虑一些更大的问题。"
同样在上海这座城市写作,在上海出生长大的周嘉宁说,这些年城市的巨变,导致"上海"这个概念,对她而言变得越来越虚幻了,让她觉得,上海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我非常羡慕像金宇澄《繁花》里那些地域的特质,那个特质让我很感动,那个特质是我没有的。而我在看程小莹老师写《女工》的时候也非常感动,我妈妈以前是纺织工人,她写了很多纺织厂的记忆,那些纺织厂的记忆已经停留在我10岁前了。那个时候的上海和现在的上海区别很大,现在的上海常常会让我感觉是脱离中文语境的存在。"
今年62岁,在上海已经生活很多年的金宇澄说,关于城市的经验,会根据年龄,慢慢地变得不一样。在他眼中,城市和城市是那么不一样,"故乡的概念往往要到40岁之后才有。人就像一只小鸟,刚生出来就拼命往外飞,但到了40岁之后,会去搜索你过去的事情,速度和内容完全不一样了"。
程德培则指出,周嘉宁的小说里有城市的特征。"不要看到城市人山人海,但是回到骨子里还是冷,人和人之间还是冷漠。以前的生活,还是带有家乡的色彩。我们小时候的城市是弄堂生活,可现在隔壁住着谁根本不知道,住10几年了,彼此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永远听不到隔壁邻居在说什么了,哪怕是吵架也不知道,除非是发生命案。"他觉得,这也是一种城市生活,"人和人开始有距离,这个城市最大的特点还是冷漠。"
(原文载于《新闻晨报》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