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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期通讯:加缪:去伪存真的荒诞哲学家

思南读书会  来源:上海作家  2016/9/3



《加缪手记》:冷酷的内心审问

加缪在哲学、政论、小说、戏剧、杂文领域均有涉及,为读者呈现了丰富完满的自身形象。在《加缪手记》出版后,读者对加缪的认识再次丰满,加缪不算长的人生也由此展现出更多阐释的空间。

袁筱一和云也退都提及了加缪在《局外人》开头中极其震撼的句子:“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这句话,在袁筱一的理解里,不难窥见加缪身上那种乍一读有点冷酷的透明。这种冷酷的透明,即用理性审问自己的内心,而这在《加缪手记》中是反复出现的。

袁筱一认为,加缪的手记内容不同于有些作家笔下存在的“粉饰”成分,纵使写作有其规则,加缪还是更为坦承和直接地与世界进行对话。《加缪手记》的内容细分为三种类型,其一为思考。加缪不同于萨特,他没有构建一个“让所有人都遵从的宏大体系”的野心,反而是真诚地记录他对其所作所为的零星思考。加缪的思考,通常不对具体的现实进行细致的描绘,但是,正如袁筱一所说,“加缪绝对不是一个对社会问题不思考的人,相反他思考的全是社会问题”,加缪实际承担的是写实主义作家的使命,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其部分作品中窥见一斑。

第二类则是评论。加缪的评论不需要体系,他通过他的眼睛去观察他人或作品的趣味。至于第三类画面,袁筱一谈到,加缪对于某些场景,不用直接思考的方式呈现,而是通过画面来进行呈现,“他描述的画面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小说的发生”。

虽然加缪在其手记中表现得坦承和直接,但他的记录绝非随意。云也退说:“我觉得一个人能够坚持写这样一种手记,他对自己认知的兴趣特别浓厚,他与宇宙环境的互动,产生的种种火花,都会有自己的热情记录下来。”在云也退的眼里,加缪在手记中仔细斟酌过每句话。加缪不需要完整开头和结尾,只需要一种冲动的感觉。他和契诃夫相近,相较于故事的戏剧性而言,更在乎人内心之中的那一份突然的触动,与一个真实的自我相遇。

加缪:去伪存真的荒诞哲学家

即使有《加缪手记》的出版,加缪依旧是加缪。云也退评价道:“他并没有因为私人的记录出来之后,而颠覆人们对他的某种想象和印象”。对于加缪本人,袁筱一说:“加缪可能最打动人的地方在于真诚,他的经历我们没有办法去重复的,包括法国人在内都没有办法重复。但是他的价值,他从具体的人的生存环境,到对人的思考,这一点经过这么多年,从他出生到现在,一百多年了,这个价值仍然在。”

不到一定年龄,可能很难喜欢上加缪。出身贫寒,父亲死于一战,而母亲则是聋哑人,艰辛的生活塑造了加缪认知世界的独特方式。在写《局外人》的时候,加缪对其母亲的感情并不比别人少,他只是不想超过事实本身去表述它。袁筱一将罗兰巴特所谓的中性语言、零度语言概括为加缪的写作追求,“感情的实质是语言”,语言在某种程度上是虚幻的,而加缪则能将虚幻剥离。“我们可以生活在一种无知当中,沉浸在这样的虚幻当中”,但加缪更崇尚个人的理性思考,愿意接受内心的残酷审问去面对真相。

撇开虚幻的大词、空幻的概念之后,云也退看到的是加缪延续在其作品和活动之中的悲悯性。1945年法国解放之后曾经公开审判法奸记者罗贝尔,面对罗贝尔的死刑判决,加缪在纠结之后发起宽恕申请。云也退表示,这不是因为加缪有多慈悲,而是他认为在当前处境下,人们应该面对共同的人性。加缪反对死刑,对此,袁筱一补充道:“加缪更多是在问正义是什么,法律是不是一定代表正义?他最后的答案还是否定的。”加缪反对一切暴力,他对所有人类的状况怀着深刻的同情。

1945年5月,阿尔及利亚塞提夫城发生起义,法国政府进行镇压。生长于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加缪没有选择冲突的任何一方,而更多是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即对人的状况最根本的询问。这也是加缪荒诞哲学的体现:永久的战争不是解决方法,独立思考才是。加缪的心智中有一种高度的分析性与感受性,袁筱一解释说,“对于荒诞这个词,加缪自己的解释非常好,什么是荒诞?是一种冲突,这种冲突是什么?是人类的互换。人类的互换是指人总是有这一类的需求,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体会到,因为我们要不断地问自己,人的存在意义在哪里。”而人类生存的意义,正如西西弗斯接受诸神的惩罚,周而复始地推着那块石头,世人也有同样的权利嘲笑诸神。

加缪的荒诞哲学,就像《加缪手记》里的关键词,一半是世界、人、痛苦,一半是阳光、海滩,这固然和他生长的环境不可分割,但也不难从中窥见在他的荒诞哲学中光明和阴郁并存,正如云也退在面对读者提问时的回答:“在阴影下能够想到阳光,能够在干旱的时候想起海水,他崇拜两极之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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