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是上海“霸王级寒潮”到来的第一天,但是零下五度的天气,冻得住水管子,却冻不住读者奔赴思南读书会的脚步。
两个多小时里,上海交通大学的江晓原教授、复旦大学的严锋教授与读者朋友们分享了对《星球大战》系列电影的看法,分析了世界科幻电影潮流演变,精彩幽默的对话不时引起读者们欢乐的笑声,气氛热烈,暖意融融。
看过一千多部科幻电影,写过十多年科幻电影影评、学术文章
看过一千多部科幻电影,科幻电影影评也写了十多年。因为不满意职业影评人把科幻电影当成其他类型电影一样的进行评论,江教授开始自己写科幻电影评论。他认为,科幻电影与其他类型电影的本质区别,在于科幻电影背后有科学理论作为支撑。
江教授强调了科幻电影的“思想性”,跟其他类型影片的“思想性”不同,其实质是对科学及科学相关事情的反思。如果回避这一点,只谈论电影的人物、爱情,与科学无关,科幻电影也就不成为科幻电影了。
影评还是江教授学术研究的副产品,关于科幻电影的学术文章他已经写了十几篇,即将集结成《新科学史:科幻研究》一书。
为什么《星球大战》是没有思想的里程碑
提起本次主题“为什么《星球大战》是没有思想的里程碑”,江教授说这是他把《星球大战》前六部看了多遍之后提出的看法。
好莱坞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拍了很多科幻电影,但在景观上太原始,1977年《星球大战》一出来,景观就震撼了所有人。在这个意义上,《星球大战》系列电影是里程碑。但是《星球大战》的故事,本身没思想性,只是一个王朝兴衰的故事叠加一个少年成长的故事,并没有对科学的反思。前不久上映的《星球大战7》也只是为喜欢前六部电影的观众准备的。
江教授还以《黑客帝国》、《银翼杀手》为例,讲述他心目中思想性强的科幻电影是怎样的。江教授反问:
《黑客帝国》中的Metacortex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你还能相信现在生活的世界是真的吗?你能相信你今天到了思南公馆来了吗?没有,这都是假的,你们的肉身可能根本没有在这里。
《银翼杀手》有记忆植入的问题,如果记忆能够植入的话,你的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你首先不知道你是谁了,我们是怎么来界定我是谁的?其实你是用你的记忆回答,从小出生下来,长在什么家庭里,在什么学校上的学,在什么单位工作。用这一串的记忆构成我是谁的回答。如果这些记忆可以被植入你的芯片,那就意味着可以改变你。让你觉得你是谁,你就是谁。
江教授认为,这是为什么哲学家都在不断地讨论《黑客帝国》《银翼杀手》的原因。
严锋教授则表示要捍卫自己最热爱的科幻电影——《星球大战》,他认为江教授对科幻电影的思想性阐发得很有深度,的确是科幻电影重要的一面,但电影不是展现思想最好的载体。
在科幻电影当中,我们最终寻找的是什么?严教授认为是“体验”。说到《星球大战》,他用了一个词“神话”来形容。《星球大战》上映时,美国电影处在转折点上,当时美国电影准备往欧洲艺术电影方向发展。但是《星球大战》的出席像巨大的黑洞,吸引了市场的热点、资金、电影人的热情、观众的期待。随着西方后工业时代的来临,电子、数码时代,以往神秘的东西被剥去了神圣的灵光。
人总是不满足于一个庸俗的无聊的现实,他总是渴望一种超越,一个彼岸,一个遥远的未来和一个壮丽的星际空间。
对于严锋教授的看法,江晓原教授认为不同的人可以在科幻电影里寻求不同的东西,他在科幻电影里寻求思想性,而严锋教授强调科幻电影的体验,双方并不矛盾。
当今国际科幻电影的主流是反思未来、反思科学
江晓原教授认为当今国际科幻电影的主流是反思未来、反思科学。大部分有名的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都是黑暗的。为什么未来世界是黑暗的?是因为创作者对未来世界是悲观的,未来世界是一个科学技术发展造成的世界。
在中国,我们习惯的看法是科学技术越发展,我们的生活越美好,社会越美好。而在西方,他们不是这样想问题的,他们认为,未来是很危险的,未来是一个值得忧虑的事情。江教授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要解释这个现象,只能从思想性的角度解释。而一部对未来表示忧虑的作品,容易有思想性。
西方人认为文明都是有生有死的,所以一个文明毁灭了,再又重建起来,这样的事情,他们比较容易接受。但是这个事情,我们中国人是不习惯的。我们以前接受佛教,里面也有轮回,恰恰轮回这个事情,中国人是淡化的。我们最多讲的是你个人六道轮回,修你个人的来世,我们不会讨论文明的轮回。
江教授还注意到一般反思科学技术的科幻电影总是出现在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一般科学主义更盛行一些。发达社会更容易看到科学发展带来的问题。至于我们科学技术不够发达,所以现在反思是不是太早了?江教授打了个比方,“这与发展经济、保护环境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能说现在还穷着呢,不要跟我谈环境的事情。科学技术不管发达与否,都要反思。”
严锋则认为江教授所讲科幻电影对人自身,还有这个世界的一种反思,而且带着暗淡的色彩,这肯定是主流。但是这并不表示科幻样式当中没有亮色,事实上这些反思最后是英雄战胜恶棍。科幻片是所有电影当中最有神话色彩,不仅是人类当代神话核心体现,某种意义上起到某种宗教性的作用,通过一种对末日的想象,让人产生末日情怀,这可能就是科幻片非常核心的秘密。
科幻电影黑暗的情怀,也可以视为一种忧患意识。具体说,是对技术的一种忧患。再具体说,是对人被自己创造的东西所控制的一种忧患,这是科幻电影中恐惧感的最深来源,它的表现形式可以各种各样。
在与观众热烈交流互动后,江晓原教授与严锋教授还从读者问卷中抽出四位幸运读者,赠送《江晓原科幻电影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