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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4月30日11:11 来源:京华时报 作者:田超 点击: 次
作家路内近期出版了长篇小说《慈悲》,与此前“追随三部曲”里的青春印记不同,他想要记录的是父辈那代工人的生活境遇。小说写实主义的风格让这个故事很坚硬,用12万字浓缩半个世纪的变迁,又如水般洗练、流畅。
1月28日,路内接受了京华时报专访。他认为,如果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可能会写得很聪明,但却不够严肃,他想把有价值的东西写成坚硬的文本。
1 父辈那代人经历了什么?
用脚踢了下阀门判了十年
近些年,路内在老牌文学杂志《收获》《人民文学》上发表了6部长篇小说,引起文坛关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资深编辑赵萍说,这要是放在上世纪80年代,路内早就成了如日中天的作家了。这些作品中,最为知名的是他的“追随三部曲”(《少年巴比伦》《追随她的旅程》《天使坠落在哪里》),主人公路小路也勾起了很多人的青春记忆。
小说《慈悲》的跨度长达50年,路内从主人公水生十二岁逃饥荒开始写起,一直写到他五十多岁下岗,与此相对应的历史时期,从三年自然灾害到90年代的国有企业改革,这期间还有“文革”和改革开放。在书中,路内并没有花费太多笔墨去写这些历史事件,而是对准了生活在其中的个体的命运。
什么东西触动路内去写那代人的经历?他说:“我父亲老了,七十多岁了。有一次说起他一个工友,用脚踢了一下阀门,判了十年。十年之后,他又回到了工厂,继续做工人。我父亲说,你看一个人十年过去了,被厂里推荐去坐牢,他出来以后仍然没有获得自由,还得回厂里面对那些送他去坐牢的人,人的一生如此狭窄。我听了非常难过。当时我40岁,身边有很多亲戚朋友长辈都老了,一生快要过去或者已经过去。”
小说中有一个重要情节是主人公水生帮助车间的工人去争取补助,这也是发生在路内父亲身上的事。在那个年代,一个工人的工资只有35元,补助可能高达60元,当时路内的父亲就像西方的选举一样,站在那儿声嘶力竭,想尽一切办法为车间里的贫困职工要这么一点钱。路内想去探究“工厂补助”背后的深层社会含义是什么,就顺着写出了《慈悲》的故事。
2 为何用“慈悲”当书名?
过多地去阐述反而会庸俗化
假如在书店里看到这本书,猛一看书名《慈悲》,还以为是本关于宗教的书。也有读者说,这本书的封面像凡高的《星空》,该书的责任编辑走走说:“《慈悲》的骨子里是非常冷峻的,封面这种橘红的亮色是要靠人的内心生长的温度,来温暖这个社会的残冷的。这个封面,我用一个特别浓烈饱满的生命的力量,来反衬阴冷的年代。”
也有读者觉得,这本书拆掉封套后,看着像《圣经》。为何用“慈悲”当书名?路内说:“我知道自己要写一个残酷的故事。在写特别残酷的故事之前,我想先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显然不能轻飘飘地写那些苦难。我当时写的时候想不出主题,后来写到玉生这个人物到观音菩萨面前去求子。她最后没有去医院解决不孕症的问题,而是走到对面的送子观音面前,跪下来求子。她不愿意见到小何医生,情愿看一看菩萨的脸,我当时就想小说应该叫《慈悲》。”
一开始,路内觉得“慈悲”的含义是普通中国人所认为的善良,写作中他觉得这种阐述未免过于庸俗了。与朋友讨论时,朋友还说出了另外一种理解,“比如个人向国家这种强大的力量所乞求的,是不是能让我活下去,让我活得更自由一点?更好一点?是这样讨价还价的。”最后,他觉得“慈悲”这个词是双向的,“既有发自底层的普通人的良知,同时它也可能作为伪真理在世界上流传。它既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在路内看来,这部小说里的“真慈悲”和“假慈悲”,背后都指向了正义。读者也可以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如果过多地去解读,这本身也就陷入庸俗化了。”
3 叙事风格太像《活着》了?
源自《阿Q正传》的写实主义
写三代人半世纪的工厂生活史,路内只用了12万字。网上有读者说,这部小说太像余华的《活着》了,路内并不介意把两者进行比较。“《活着》对我有影响,但不是特别大,写法上更多是受到金宇澄、王安忆、汪曾祺、李洱、毕飞宇这些作家的启发。”
《慈悲》更多的是源自鲁迅《阿Q正传》那种有力量的写实主义的手法,他说:“这部只有两三万字的小说呈现出巨大的长篇小说的体量,是非常了不起的。现在的作家在技术上可以达到,但我们还是缺乏鲁迅的能量。不是把它爆炸开,而是用热胀冷缩的冷的手法,把固体缩成一个晶体,这是非常厉害的。”
路内说,如果这部小说摊开了写,大概可以写出三四十万字,写出像《平凡的世界》一样厚度的东西,“但是,这不足以支撑我的想法,相比像电视连续剧这样的写法,我反而想克制地写短一些,只有在大量素材的选择中找到最有价值的东西,把这个最有价值的东西写成非常坚硬的文本,才能呈现出它的力量。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下,我会用相对简洁的写实主义的写法,所有的事件都具有连贯性。”
在路内看来,他想要表达的这些东西用非虚构的文本可能会更好一些,但他不擅长,因此借用了写实主义的壳。或许,也可以用魔幻主义记录那段历史,“也许是我不聪明,我觉得它不够严肃,在我手里会写成一个很轻飘的作品来。这对于小说里面的人物,对于我父亲这代人所经历的历史,表达出了我的尊重,虽然那是一段很糟糕的历史,但是是由那代人背负走过的。”
4 对小说改编成电影怎么看?
遇到一个好导演就会喜欢写剧本
谈到去年入围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奖的电影《少年巴比伦》,路内说,主要是后期还没做好,“我看过两个剪辑版本,不是很满意,主要是因为它还在毛片阶段,剪辑和后期都不是很理想。我不是电影专业出来的人,对于看毛片还是有心理障碍。”作为作家,他是有私心的,并不太希望“追随三部曲”的后两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在出让影视版权上不会急功近利,会更谨慎一些。”
路内透露,平常他的观影习惯跟普通人差不多,喜欢故事性强一些的。对于小说和电影的区别,路内说:“一般来说,小说和电影之间总会有个落差,蛮奇怪的,王朔的《动物凶猛》和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算是等量齐观,我都很喜欢。而且两者不一样,非常不一样的作品,姜文没有被王朔吓住,他做出了自己的作品。”
前些年,路内写过一个相对完整的电影剧本是《纽约纽约》,由关锦鹏监制,罗冬导演,阮经天和杜鹃主演。最近在写的一个电影剧本叫《阿弟你慢慢跑》,他说:“写剧本,写第一稿的时候还挺好玩的,一般交给导演之后就完蛋了。不是说看不起电影人,贾樟柯、徐皓峰、万玛才旦这样的是有原创能力的,非常强。其他很多导演是文盲,没法谈。你遇到一个好导演,就会喜欢写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