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7月22日09:55 来源:新文艺微信 作者:郑理 点击: 次
文/郑理(上海文艺出版社文学编辑室主任)
《繁花》缘起
初识金宇澄是在2006年10月,当时我编辑了上海女作家唐颖的两个小说集《红颜--我的上海》和《瞬间之旅--我的东南亚》,文艺社为唐颖的书在凤阳路的老洋房举行了这两本书的派对,金宇澄受唐颖邀请而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金宇澄;2007年6月唐颖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初夜》也由我编辑出版,在尔东强的田子坊泰康路艺术中心也举行了这个作品的派队。金宇澄又受邀而来,这两次活动给他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2012年7月的一天,作家蒋一谈来沪商量他和我社合作的事宜,晚上我们约在打浦桥的“上海壹号”吃饭,席间蒋一谈突然说起金宇澄和他的《繁花》,蒋一谈说他看了初稿非常佩服,并提议把金宇澄请来共进晚餐,我慨然应允。于是在2007年后我和金宇澄第3次见面,而这次见面为后面的合作打下了伏笔。现在回想起来,老金这次会面是有备而来的,筵席之间相谈甚欢,散席时老金拿出部分《繁花》的打印稿给我们;这是我和《繁花》的第一次接触,不过老实说,因为老金只提供了一小部分打印稿,所以我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又过了一阵,有天晚上,陈征社长打来电话说《收获》的钟红明向他推荐金宇澄的《繁花》,嘱我和钟红明联系一下,因为前面已经和金有了接洽,所以我并不意外,但是我还是立刻和钟红明打了电话,后来事实证明这个电话打得恰到好处。
钟红明是我复旦的师姐,又是《收获》的副主编,阅稿无数,具有非常丰富的编辑经验和对文学作品鉴赏的独到眼光。她在电话向我详述《繁花》的种种好处,说到激动处她非常的兴奋,这引起我的警觉,我感觉到我可能会错过一个佳作。
我几乎立刻就给老金打了电话,盯着老金马上把全稿发我一看。
我把《繁花》全部打印出来,只花了两天时间我就读完了。我的第一印象,这是一部特点鲜明,和当下的小说完全不一样的关于城市文学的长篇,而且可读性极强,当时我不敢确定这个作品肯定会畅销,但它肯定会受小众读者欢迎。
现在回想一下,我觉得自己是在正确的时候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和判断。我感觉平时我们做的许多工作,看起来平淡无奇,其实很多作者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给唐颖编的两本书,以及为她做的两个新书派对的宣传,是老金对我社工作的第一印象,而且给老金的印象不错。老金那天携稿前来赴约,其实已经说明当时他心有所属了。
此外,在整个稿件决断的过程中善于听取各方意见,并立即付诸行动。蒋一谈、钟红明,这两个都是圈内好手,一般情况下绝不会看走眼的。在听取两位专家的意见后,还不作数,编辑还需要亲自审稿,别人说得花好桃好,眼见为实才是最重要的。金宇澄在《繁花》之前停笔多年,一直当编辑,按照一般规律他重新再写能够写出来,几乎不可能,所以一开始我是比较怀疑的,直至看了稿子我才放心。《繁花》给我的启示是,永远不要看轻或者低估任何作者。
《繁花》的编辑、制作、营销
《繁花》的主要工作在设计制作上。《繁花》之为“繁花”,姹紫嫣红,已经很热闹了,所以在封面装帧设计上我们就要反向而行,力求简洁、朴素、大气,但又要不失庄重典雅,为此我们选择了一种淡蓝底色、有触摸感的艺术纸来作封面用纸,书名的字体选择了类似古体字构架的样式,并采取烫黑的工艺予以烘托,以形成一种繁与简、静与闹的对比效果。
鉴于《繁花》的字数有35万字,我们在开本上选择用16开的大开本,排版上也追求一种疏朗有致的效果。另外,因为《繁花》的字数比较多,而且老金在叙述上基本是采用某某说某某说的一路逗号的形式,我觉得在章节之间适当插入一些插图,可以供读者在阅读中稍作停顿,有透气感,于是我就想到了老金在《收获》发表作品时收入的四幅插图。这些插图是钟红明建议老金画的,只画了几幅,我当即让老金发我一看,这些插图画得非常好,尽管老金画画纯属业余爱好,但我注意到他的线条、细节画得都很精确到位,具有老金个人化记忆的时代烙印,如果拿来放到书中,绝对是文字与插画相映成趣相得益彰。于是我提议老金在现有几幅的基础上再多画一些,最好能画个二十幅,正可以分散到各个章节。方此时,老金的画画兴致甚高,没过多少时间就全部画完,也就是现在成书中的样子。这些插图中既有城市的地理,也有城市的记忆,承载了丰富的时代变迁的信息,完全是用感性具象的方式和小说的文字互补,成为书的重要组成部分。
《繁花》首先刊发在2012年9月份出版的《收获》增刊春夏卷,我从老金这里拿到稿子也几乎在同时,按照以前的做法,《收获》发表了我社一般就紧跟着出书。但我觉得急匆匆赶着出版并不好,首先编校质量无法保证,其次《收获》发表对单行本出版有个很好的广告效应,应该让这个效应有个充分发酵期,而且老金多次向我表达还要精益求精修改的愿望,这样排版读样修改,基本到2012年12月整个的付印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的想法是2013年1月《繁花》参加北京订货会。但是到了12月底我觉得1月份赶出来正好碰上春节、春运,如果这时新书上市势必会受到这些影响,反而会打乱图书发行的节奏, 最后我说服老金,《繁花》笃笃定定地印,2013年3月春运结束后上市。
《繁花》上市前我对它的销量有一个预判,即首印一万册肯定能卖完,如果宣传上配合得当,最终卖出个两三万册也有可能。但一上来媒体就对《繁花》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其中〈南方周末〉分别在2013年3月28日和4月25日连续大幅报道介绍,对金宇澄进行专访,并组织有关的评论。这在〈南方周末〉的采写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新京报〉4月13日以《弄堂里开出的文学“繁花”》的专题详细介绍了《繁花》创作、出版情况。其他的如《新闻晨报》、《文汇报》、《解放日报》、《上海壹周》等主流媒体也分别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对本书予以重点推介。到2013年6月《繁花》已经第五次印刷,印数已经达到五万册,这时我意识到可能低估了《繁花》的能量,需要重新调整对它的印数的判断。根据经验只要这个书上了五万,就必然会到八万,过了八万必能到十五万,十五万以后直冲二十万,因为这中间有不断增加的读者在帮你作口耳相传,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的效应是不断扩散放大的,绝不可小视。
结语
总结《繁花》的整个运作,我们很好地做到以下几点:
1,对选题的判断准确,编辑装帧设计制作恰当,上市时机的选择合适,对市场的预估也比较精准,而且能够进行适时调整。
2,当机遇出现时能够抓住机会,趁势而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借助读者的好评、社会的关注,媒体的聚焦,把事情尽量做好做透。
3,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一步一个脚印,走一步看一步,审慎分析,理性判断,从容应对,对节奏的把握张弛有度,该缓时缓,该加速时则衔枚急进,绝不错失战机。
《繁花》自2013年3月出版至今,大约一年多时间,我社已经第11次印刷;而到了2014年7月,我们又迎来了《繁花》精装本的上市,目前,平装本、精装本累计印数已经达到21万册,作为一部文学作品能够取得如此业绩,这是我社近年来少见的现象;而且《繁花》出版后,社会反响极好,荣获了很多业内的大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2014年4月《繁花》还荣获由中宣部新闻出版局、中央电视台、中国图书评论学会联合推出的首届中国好书奖。
郑理简历
1968年10月生,1991年7月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进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历任文学室助理编辑、编辑、编辑室副主任、主任,曾责编图书《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国家命运:中国“两弹一星”的秘密历程》,分别获第十届、第十二届“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农历》获第8届茅盾文学奖第7名,长篇小说《繁花》获得2014首届中国好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