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25日12:55 来源:思南读书会 作者:思南读书会 点击: 次
左为沙青青、右为郑诗亮
十八世纪的法国人读什么书?这些图书怎样到达读者手中?法国大革命前夕底层民众的精神生活状态如何?3月6日下午,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副主任沙青青和《上海书评》执行主编郑诗亮来到思南读书会第357期活动现场,围绕法国大革命前的图书市场、文化史的写作与研究,以及对当今文化史研究的观察展开了一次对谈。
图书研究是一个跨学科的 “混战”
《法国大革命前夕的图书世界》以瑞士纳沙泰尔出版社员工法瓦尔热在1769-1789年的环法调研之旅为切入点,描写了他拜访沿途书店、调查市场的所见所闻。在这本书中,美国文化史专家罗伯特·达恩顿从法国大革命前图书出版世界出发,向读者生动还原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历史画卷。
书中的主人公来自瑞士的出版公司——纳沙泰尔。为什么是瑞士纳沙泰尔的图书进入法国呢?沙青青解释道,在18世纪的法国,图书出版的权利被普遍视为一种皇家特权,出版要经历严苛的审查,一批激进作家、思想家的书籍难以出版。而当时的欧洲社会还没有版权保护这一说法,作家乐见于自己的图书被盗印以扩大影响力。因此,法瑞边境存在大量的图书走私,纳沙泰尔出版社便是其中的一员。
在出版这本书的同时,达恩顿在个人网站上开设了专栏“法国图书之旅”,将自己搜集的关于纳沙泰尔的书信档案与大众共享,包括法瓦尔热与图书公司的书信往来、所经之地的城市照片、图书交易的订货单等,方便感兴趣的读者按图索骥、深入挖掘。沙青青谈到,这些档案是达恩顿图书室研究的基础,但是达恩顿的图书研究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简单的文化史、经济史或者社会史的研究,而是跨学科的研究,“他是希望通过出版史看到当时法国的社会背景,从中构建出一个对法国18世纪大革命前后这个社会总体的认知,这是他的目标。”
在沙青青看来,“社会日常生活的重塑并不是从一堆档案中进行创作发明,也不是简单地将文本内容进行重新叙述,而是在于对历史情境中人物的考察。”正如达恩顿指出的,图书研究是一个跨学科的“混战”,它是文化、社会、思想和心态的综合。学者对于社会日常生活的重塑不是从一堆档案中进行创作发明,也不是简单地将文本内容进行重新叙述,而是对处于历史情境中的人的生活状态的考察。
近些年来,中国学者也对国内书籍出版和社会变迁之间的关系展开了一些研究。郑诗亮介绍,学者在考察鲁迅的阅读史发现一些有趣的现象。比如鲁迅日记中记载的他看过的电影、到过的城市以及买书的经历,勾勒出一个文化人的精神旅程。在一篇日记中,鲁迅提到购买张恨水的《啼笑因缘》送给母亲。鲁迅的母亲是一位思想开明的老太太,很早就剪短发、放弃缠小脚,而就是这么一位母亲,平常最爱读的书并不是儿子的书,而是张恨水的小说。
如果观察当时社会书籍发行量的话,普通读者可能更喜欢周瘦娟办的《紫罗兰》、期刊《礼拜六》上发表的言情小说和流行小说,而不是胡适、鲁迅这样的精英知识分子写作的有深厚思想理论基础的书籍。郑诗亮提出,“我们不妨想想是谁的社会影响力更大呢,其实是没有定论的。一直以来我们觉得鲁迅、胡适、新文化运动了不起,但是对于他们到底有多了不起,可能呈现的比较少。”
“陪伴式写作”
郑诗亮谈到,达恩顿非常善于利用历史细节,把历史资料生动化的融入作品之中,从而让读者能够了解到当时的历史现场。例如写到法国大革命禁书,达恩顿会提到当时禁书的原因与内容。郑诗亮说,“读这样的书就像看纪录片一样,呈现了许多日常生活的细节,这种写法是非常迷人的。一个人写得空、写得大、写得宏观不是本事,写得细、写得小、写得个人化这是很难的。”
在他看来,读这本书的时候就像在看电影,犹如伴随着时钟,“从第一章到最后一章,到最后一章的时候也就是时钟来到了终点,法国大革命的到来,然后书里面描写的旧制度,以及根植于这个旧制度的很多与图书相关的东西就突然倒塌。”
沙青青介绍,达恩顿在写这本书时,自我定位成“陪伴式写作”,即“陪伴撰主本人,像一个镜头般从旅途出发到结束,通过主人公的所见所感,还原当时法国的社会结构。”他谈到,达恩顿在写书时的预设读者是普通人,并不需要有专业的学术背景才能看这本书。“如何将学术成果转化为大众可以接受的方式,达恩顿很好地找到了学术引领性和阅读生动性之间的平衡。”沙青青说。
“新图书”与“旧制度”
沙青青谈到,达恩顿忠实纪录了大时代变化前夕的个体命运。正如法国著名年鉴学派史家布罗代尔指出的,“个人规模的历史本质上是极端敏感的,最轻微的脚步也会使它所有的测量仪器警觉起来,这是所有历史中最动人心弦、最富人情味也是最危险的历史。”他希望把个人的历史从教科书的一行字扩展到一本书,将其展开为关于一个人的具体动向和社会动态。
在书的结尾,达恩顿总结了旧制度时期最后几年图书市场需求的概况。他在最后一段写道,“那些把满足读者对书籍的需求当作生意的图书贸易从业者们,谁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在为一场革命铺垫道路。他们专心致志地忙着手头的生意,而当他们回顾自己的经历时,又听起来似有所悟。”
嘉宾为读者签名
沙青青认为,这批出版从业者真正关心的是利润,并不会想到若干年以后可能会带来的狂风暴雨。身处历史洪流之中,个体无法感知到时代的变化,“我们回头看历史的时候,很多历史时间坐标的意义都是被后天赋予的。达恩顿想做的就是回归历史写作的叙事传统中,如何把自己最鲜活的历史体验保存下来,通过私人叙事的方式把它保留下来这就是很有价值的。”
思南读书会NO.357简讯
现场:王若虚
撰稿:关 玥
改稿:陈 思
摄影:隋 文
编辑:江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