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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蕾:“当一切成空,唯有爱与美永远不朽”

2020年06月05日15:34 来源:思南读书会 作者:思南读书会 点击:

从左至右为路明、刘晓蕾、潘向黎

10月19日下午,作家刘晓蕾携新书《醉里挑灯看红楼》来到第321期思南读书会现场,与作家潘向黎、路明重新解读《红楼梦》,引领读者在这本生命之书中发现爱、美与自由。

“宝钗的世界比较拥挤,有很多人”

刘晓蕾将《红楼梦》里的人物分为两类:“无用之人”和“有用之人”。前者如宝玉、黛玉、湘云,他们虽然无用,但拥有自由而美好的灵魂,后者如薛宝钗、王熙凤、探春,她们都是现实主义者,追求在现实层面有所作为。

刘晓蕾

在《红楼梦》里,薛宝钗是一个争议颇多的人物,有人夸赞她通情达理、雍容大度,有人说她心思缜密、胸有城府。刘晓蕾认为,宝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人。她做事体贴、周全,善于平衡复杂的人际关系,能够把一个小众的诗社办成大型的家庭聚会,博得一致称赞。她也习惯于把事情复杂化,操办一个诗社亦要瞻前顾后、从长计议,不能得罪人,“宝钗不是在搞人际关系,就是在搞人际关系的路上,她的世界比较拥挤,有很多人。”

潘向黎谈到,宝钗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让人觉得相对完美,但是缺憾在于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少女时期。她过早地成熟了,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琢磨不透,“我们不清楚什么是她的心头所好?她深恶痛绝什么?她的原则底线在哪?”

潘向黎

刘晓蕾谈到,在《红楼梦》中,宝钗特别擅长“形象管理”,把自己的想法和欲望都深深地掩藏起来。然而在“珍重芳姿昼掩门”的外在表象之下,日常生活的细节又时常透露出宝钗内心的“潜意识”。 她翻来覆去看宝玉的玉,念了两遍上面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又责怪莺儿为什么不去倒茶。莺儿说:“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金玉姻缘呼之欲出。她经常到怡红院串门,一次午后,她坐在酣睡的宝玉身边,绣他贴身穿的鸳鸯肚兜;她羞笼红麝串,无意中露出雪白丰满的酥臂,把宝玉看成了“呆雁”。

刘晓蕾试图以一种更加温柔敦厚地视角去理解这个人物。她谈到,宝钗毕竟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她也有一种自然的情愫,而整个大观园里能时常相见的男子只有宝玉,又有金玉姻缘的说法,她对宝玉自然特别留心。对于《红楼梦》中宝钗许多言行不一的悖谬之处,刘晓蕾更愿意解读为这个人物拥有一个丰富而多层次的内心世界。

 

“骂凤姐恨凤姐,一天不见想凤姐”

若要娶一个《红楼梦》中的女子为妻,刘晓蕾表示会选择王熙凤。王熙凤与薛宝钗都是“有用之人”,但二者又截然不同。如果说宝钗人情练达会做人,王熙凤则精明能干会做事,宝钗务虚,王熙凤务实。

与宝钗的含蓄保守不同,王熙凤霸气外露,把欲望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人们都知道她喜欢什么——权力、金钱、吃醋。她是个实干家,办事从容不迫,有一流的魄力和才干。《红楼梦》第十三回中,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先是通观全局,提出五大问题,接着统筹安排,从上到下井井有条,大事小事全不耽误,期间还替宝玉准备了书房。

刘晓蕾谈到,王熙凤让人看到在现实层面有所作为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我不觉得整个《红楼梦》只有‘无用’的才美好,‘有用’也非常美好,甚至她们的美好是无用之美好的基础。如果没有王熙凤、探春这样的人,大观园怎么可能这么美?大观园也是建立在现实主义之上的。”

路明

在《红楼梦》里,王熙凤是一个具有现代性的人物。她看待他人不局限于传统道德的眼光,而是善于识人、发现他人的优点。对于同样一个丫鬟小红,宝钗说她眼空心大、头等刁钻古怪,而王熙凤却看重她办事伶俐、口声简断,破格提拔这个怡红院最低等的丫头当了自己的贴身秘书。刘晓蕾谈到,《红楼梦》写了各式各样的人,有些是我们不太能够接受的,但是却能够考验我们对于生命不同的态度。

潘向黎谈到,《红楼梦》迷有一句很有名的评价:“骂凤姐恨风姐,一天不见想凤姐”,说明这个人物能激发人们复杂的情感。路明也谈到,《红楼梦》里没有一个真正令人讨厌的人,因为每个人物形象都有多面性,让读者能够理解。而另一本四大名著《水浒传》聚集于主要人物,次要人物趋于扁平化。

现场读者

刘晓蕾谈到,美国小说《飘》的主人公郝思嘉,做了很多违背道德的坏事,却得到了世人的认可,理直气壮地活了下来,至今熠熠生辉。但王熙凤与郝思嘉不同,她生在落日余晖的末世,而非郝思嘉那个充满朝气的时代。在“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的《红楼梦》里,王熙凤无法逃离那个悲凉的结局。

宝黛:海德格尔式的哲学家

与宝钗、王熙凤那样现实的“有用之人”不同,宝玉和黛玉代表了一种“无用而美好”的存在。宝黛二人是“觉悟”的人,他们仿佛是海德格尔式的哲学家,在热闹欢愉中感到孤寂悲伤,在一片春光中预见万物之凋零,由生之须臾而想到死之永恒。

刘晓蕾认为“黛玉葬花,宝玉恸倒”是《红楼梦》中最闪亮的一刻。那一天,大观园绣带飘摇,花枝招展。黛玉独自唱《葬花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来寻她的宝玉听见,不禁产生共鸣,恸倒在山坡之上。青春年华一去不复返,像黛玉、宝钗、袭人、香菱这么漂亮美好的人,也终会香消玉殒,大观园的花草树木也会换新的主人。岁岁年年,人不停地来来去去,生生死死,唯有草木依旧、明月如故。

读者提问

刘晓蕾谈到,中国小说中很少有人敢于直面死亡,但死亡或许是人生中最真实、最不可替代的一件事。从海德格尔到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都是以此作为起点,去探讨既然人终有一死,我们该如何活着?黛玉和宝玉在大好春光里看见生命的终点,这是一种哲学上的觉悟,他们从此决定要好好地爱那些值得爱的人。既然人终有一死,不如就拿出勇气和热情,“向死而生”。

“宝玉和黛玉是一旦咬定目标就从不改变的人。宝玉出家其实也不是一种自我放弃,后来的《石头记》是对他生命当中非常美好回忆的一种铭记。还是那句话,当一切成空,唯有爱和美是永远不朽的。”刘晓蕾说。

嘉宾为读者签名

潘向黎谈到,黛玉是一个拥有丰富精神世界的女子,由于她的精神要求过于高,她只能和宝玉在一起。但只要不在肉身的层面击垮她,她自带的诗性光芒可以照亮各种生活。若宝黛二人终成眷属,哪怕贾府衰败,只要黛玉的身体许可,她可以和宝玉住一间陋室,粗衣淡饭,但依然一起吟诗、作画,追忆往昔,他们很有可能生儿育女,踏踏实实地生活下去。

刘晓蕾有一个美好的想象,在现代社会,假如宝黛二人活着,他们可以活得更好。他们可以有宽广的职业选择和生存空间,黛玉可以做一个诗人,而宝玉可以发挥他的艺术天赋,做诗歌评论家,做手工化妆品,做画扇面的艺术家等等。

现场:郭  浏

撰稿:法雨奇

改稿:陈  思

摄影:迟  惠

编辑:江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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