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9日10:53 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高丹 王诤 申璐 点击: 次
在第二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入围的五位作家和五部作品(《冬泳》班宇、《正午时踏进光焰》郭爽、《八部半》黄昱宁、《黑色小说》杨好、《白日漫游》远子)中,作家黄昱宁最终凭借其第一部小说集《八部半》摘得首奖,奖金30万元。
第二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得主由戴锦华、黄子平、贾樟柯、路内、张大春五位评委共同选出,张大春代表评审委员会颁发奖项,颁奖词为:“黄昱宁展现了很丰富的文学修养,以洞彻的世情与人情观察,使短篇小说的形式深度生动展现,不同类型作品也示范了作者打通西方现代小说传统与中文写作的卓越能力。”
班宇、郭爽、黄昱宁、杨好、远子共同入围
理想国文学奖的评选对象为45周岁以下作者此前一年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的中文简体版小说。本届决选名单中,来自作家班宇、郭爽、黄昱宁、杨好和远子的作品成功入围。
正如评委贾樟柯所言,五部作品的风格各异,但共同的表达了个体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班宇的《冬泳》收录了他的七篇小说,记叙了几位不同职业者面临威胁、窘迫时,惯于沉默、像一道峰或风,在极寒之地仍然保有温热的斗士。郭爽的《正午时踏进光焰》状写一些日光下“活着的肮脏的人”,各个携带着暗夜中的秘密和不堪,作家以传神之笔把他们从时间之流的湮没中“拽了出来”。而黄昱宁的目标是像意大利导演费里尼那样,“打碎现代都市人的生活现状和心理困境,重组成具有审美意义的艺术奇观”。杨好的《黑色小说》则以一对青年男女在伦敦的内心生活为经纬,呈现了“将艺术史小说化”的努力。在远子的《白日漫游》里,他写出了“真正的短篇小说”,呈现“不能不逃”又“无处可逃”的北漂生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这个时代的“黑暗的光”。
五位入围者写作风格上各不相同,但若要追其共性,或许可以说,他们在进入小说创作这个领域以前,都曾是和文字打着交道的人。曾为乐评人的班宇在写小说时仍习惯为它选择一个背景音乐,在写作的过程中反复聆听,从中酝酿并延续一种情绪。
曾经是记者的郭爽坦言,记者的世界太过于真实,而她渐渐开始怀疑这种真实,想要通过自己的笔描绘一种不可见的真实。而曾经是译者的黄昱宁则认为,以往的经历既是一种基础,也曾经扮演着一种障碍。出生于文学之家的杨好从小就受到了文学上的熏陶浸润,文学于她始终像是一个鬼影重重的世界,她曾不断想要回避,但最终发现每一个路径都指向了表达的欲望。作为网络文学网站编辑的远子则笑称自己看过了太多低质量的内容后,终于忍不住想要自己写一写。
黄昱宁与《八部半》:与大师“神交”多年后的自我表达
黄昱宁是横跨翻译、出版、创作三界的全能新锐作家。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曾翻译F.S.杰拉德、亨利·詹姆斯、阿加莎·克里斯蒂、伊恩·麦克尤恩等多位外国作家的作品。发表散文集《一个人的城堡》《阴性阅读,阳性写作》《变形记》等作品。
《八部半》是黄昱宁的第一部小说集,收录了八篇虚构作品《呼叫转移》《三岔口》《水》《你或植物》《幸福触手可及》《水星很忙》《千里走单骑》《文学病人》和一篇非虚构作品《海外关系》。所收录的八个故事各有其独特的动机与路径。归拢到一起,大约可见下述几个方向:当代都市基于互联网发展的新型人际关系和欲望结构,欺骗与自我欺骗,角色与角色错位,城市中产者脆弱且内外交困的梦境,小说或故事在未来的命运。
《八部半》之名与书中短篇的选择和整体结构有关。因为作者的虚构史开始于五六年前的散文《海外关系》,所以这次结集也将其折算成半篇小说,与八个虚构故事一并,构成“八部半”。
谈及以往作为翻译者的经历时,黄昱宁坦言:“与很多大师神交多年之后,很容易会怀疑自己,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开始自己的创作。”但是,随着年纪渐长,时光渐逝,她愈来愈发觉到自我表达的急迫性。“我自己生活的时代跟那些大师的时代完全不同,但是我的时代中我也有很多话想说。有些东西,现在不尝试就永远无法实现了。”黄昱宁感慨说。
李敬泽在为该书所作的序言中写道:“所有的现代人都是堂吉诃德,但堂吉诃德常有而桑丘不常有。在茫茫大地,在嘈杂拥挤、光怪陆离的‘魔都’,黄昱宁讲述着 。她只讲给你听。她的小说也不过是一根在阳光下需要谨慎精确地调整目光才能察觉的游丝,飘荡着,等着,等那只昆虫。”
评奖现场:发掘最迫切需要鼓励的东西
作为评委之一的贾樟柯因为行程原因,在罗马远程参与了讨论的过程。他认为,五部作品风格各异,但都表达了个体和现实的关系,我们在比较他们的优点,考虑的是哪个更迫切需要被肯定。
戴锦华则称自己在阅读网络文学中受到了很多的冲击。“如果说我在网络小说中更多是在寻找想像世界的方式,那么对于文学、电影、艺术而言,我寻找的就是原创。如何使严肃的文学写作兼具可读性一直以来都是热议的话题。而作为一个资深的读者,当你遇到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时,你心动了,然后所有的标准都消失了。”戴锦华说。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旨在发掘这个时代的优秀作品。谈及同时代人的概念,黄子平认为,每一个时代的不一样在于,某个时代发生了一种时间的断裂,这样的断裂会成批地冒出一些文学天才,比如文艺复兴的欧洲,四十年代的拉美。“而现在我们在读文学作品时,发现他们是一个个出现的,一个个原子化的存在,其实他们要比我们那个时代更孤单,这条路也更痛苦一些。”黄子平说。
作为常常阅读港澳台作品的评委,张大春谈到了“地域差异的问题”。在他看来,小说是没有办法脱离地域的,但是动人的小说总是能够超越风俗。往往那些出类拔萃的豪杰总能够超越地域性的让读者看到一种世界性。
不同于之前几位评委,路内刚刚过了“参赛年龄线”。在他看来,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的变化很快,常常用十年来定义一代人。人们的预期寿命也有了大幅的提升,但是“长寿命预期一定程度上会使大家平庸一些”。“而一个作家除了面对世界,还要面对自我,后者是一个更大地经历修辞的世界。作家的天然使命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认识自己。”路内说。
黄子平在颁奖典礼结束后接受媒体访谈,在谈及个人对黄昱宁作品看法时表示,“黄昱宁是个翻译家。经常做翻译的人,自己拿起笔来写小说往往会带有欧化的影响,但她的小说是非常纯净的汉语写作,居然没有翻译腔,这是非常难得的。当然,她某些作品能看出是在向名家致敬,但她又能走出名家的阴影,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黄子平看来,当下青年作家作品从数量上来说,算上网络文学的话,可以说是几何级的增加,“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文学评奖的重要性,宝珀·理想国文学奖一方面奖金非常可观,另一方面从组织工作上讲和很多官方评奖不一样,没有内部安排,没有什么打招呼,非常‘干净’。干净在当下,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质。怎么做到干净?这个文学奖的评委们只能做一届,下一届就会换另一拨人。有些文学奖是‘千年评委’来评奖,那么评委们的品位、偏见和文学路数是会被作者摸到的,你会看到有些人就是在瞄准哪个奖,哪个评委去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