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9月12日10:55 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施晨露 点击: 次
花园石桥弄一号，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滕肖澜小说中的地址。生于1970年代，父母是知青，对在外婆家长大的滕肖澜来说，这个地址包含着太多童年回忆。成年之后，滕肖澜仍然住在浦东。最近，她正着手写一部新小说，题材是买房卖房，“区域定的就是我比较熟悉的世纪公园版块”。
如果去考证，花园石桥弄一号这个地址差不多就是目前金茂大厦的位置——如今的陆家嘴心脏，在当年仍属于颇为偏僻的地方。离家100米有个小卖部，再过去是劳动剧场，有个小电影院，再远一些是浦东公园，孩子们的天堂，有个机械玩具叫宇宙飞船，非常刺激，在滕肖澜的记忆，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大学毕业后，滕肖澜曾在浦东机场工作10余年，担任飞机载重平衡员——对一般人来说相当陌生的工种，其实就是为每架飞机计算每个位置可装载的行李、货物的重量，绘制平衡图——滕肖澜说，这份被比喻为飞机“裁缝”的工作，对自己日后从事专业写作、写小说不无裨益。
9月8日，滕肖澜为自己在学习读书会上的分享活动取了“小说里的浦东”的名字。最近10年，她以《城里的月光》《乘风》《城中之城》三部长篇小说，聚焦浦东开发开放过程中普通人家和机场、金融业的故事。
《城里的月光》是滕肖澜10年前写作的第一部长篇作品，今年初被改编为电视剧《我的青春遇见你》登上荧屏。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对小夫妻，虽然看上去吵吵闹闹、庸俗甚至市侩，但实际上非常善良、感情坚韧。主人公初次登场的年代是1985年，可以说，他们的人生故事正是浦东开发开放巨大变化的见证。
根据曾在浦东机场工作的真实经历，滕肖澜创作了第二部长篇小说《乘风》。小说以浦东机场建设为背景，描写了两代中国民航人的心路历程。宽阔的机场、每天面对蓝天的工作会让在其中的人心境也慢慢开阔起来，让人真心想要去为这个时代奋斗，哪怕你从事的只是脚下这个岗位的工作，只是机场里不起眼的一员，在小说中，滕肖澜这样写道。
《城中之城》是她最新在《收获》杂志发表的一部长篇小说，以陆家嘴金融行业为背景，描写了两代金融人的故事。“上海正在建设国际金融中心，金融也是上海的一张名片，写了那么多上海寻常百姓的生活，也应该写写这座城市绕不过去的一面”，滕肖澜说，尽管是金融题材，她也想尝试在其中写出一点尽可能细致的勾心斗角和惊心动魄。当然，为了使内容更专业、尽可能减少“硬伤”，她在银行蹲点了两个月，包括前台、信贷、会计等各部门，充分了解金融人的工作状态。
在滕肖澜看来，写作就是以作家的个性诠释共性的过程，描写上海，并不是加一些上海话或上海地名这些“硬件”就够了，而是要体现“软件”的特色，也就是上海人为人处事中表现出来的独特态度。“我当专业作家之后，很多朋友问我，你以前好歹在机场工作，可以接触社会，现在会不会担心没有东西写？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烦恼，生活中只要静下心来观察、感受，值得挖掘的东西太多了。只要留意，生活中的很多画面都可以成为一篇小说。”滕肖澜写过一篇转载率很高的短篇小说《星空下跳舞的女人》，讲的是一位70多岁很会生活的老太太，人物原型就是她在面包店里遇到的一位老太太，穿着不算华丽，但十分整洁，神情恬静地坐在窗前喝着奶茶，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勾起了一篇小说。获得鲁迅文学奖的《美丽的日子》讲的是婆媳关系，故事灵感来自一档电视节目，上海婆婆与外地媳妇的组合，媳妇其实还未领证，因为婆婆信不过，要先来个“考察期”——上海婆媳关系被写滥了，但这样的组合让滕肖澜颇感新鲜，小说就这样诞生了。
小说“太有故事”是好事吗？滕肖澜说，很多读者会觉得，如今的新闻比小说还要惊心动魄，何必再读小说？小说作者应该思考的是，在遍地都是故事的当下社会，怎样一方面抓住故事，另一方面又要让读者觉得不是只有故事而已。“真正的故事不是看完小说可以两三句话概括出来的那个东西，真正的故事是天人合一的，是撇开所有感性因素后，作者所作的理性工作的总和。比如情节架构、细节编制、对话和人物设计。如果一部小说让人觉得只有故事的话，我认为不是故事做得太满、太多，而恰恰是对故事的开掘、表现还不够，说明你的故事元素里还有没做到位的。”
生长、生活在城市，笔下流淌的也都是城市生活，滕肖澜说，写城市和写乡村确实存在着天然的不平衡。“如果写乡村，一个失去土地的老农，在群山之间放声哭泣，不用多去渲染，这个画面本身就是非常悲壮、有意味的。写城市呢？就像用写意的笔法来画外滩一样，用山水画表现水泥森林，似乎有一种违和感。”滕肖澜说，城市生活的刻板、公式化，似乎与诗意背道而驰，比如写浦东，过去的浦东就比现在的浦东更有味道，从前浦东人会说乘船到上海，现在根本不用坐船，隧道里钻过去，浦东与浦西的差别越来越小。“诗意或许是靠时间积淀的，就像泛黄的老照片一样。我想写当下的上海，当下的浦东，写出那种影影绰绰的诗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