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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扁平”世界,小说如何保持虚构魅力

2017年12月21日10:52 来源:《文汇报》 作者: 许旸 点击:

写作时,我总是‘等米下锅’,常常为材料不足而烦恼,写的欲望是饱满的,但可供写作的材料却愈发紧缺。”在复旦大学不久前举办的“经验与虚构———小说大师对谈会”上,作家王安忆的一番话引发热议,似乎小说的虚构难度系数正变得越来越大。贾平凹、陈思和等作家评论家也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当下图书市场上,虚构类图书往往被一些经典纪实图书抢了风头。

面对非虚构作品打出的“真实”牌,尤其是覆盖全球的互联网将世界变成“扁平”的之后,各个角落正在发生的新闻和传奇会第一时间呈现在大众面前,这种情况下,小说的虚构魅力是否正遭遇挑战? 面对小说所提供的“新鲜感”浓度的降低,作家应如何调遣日常经验为作品注入生机?

文学不是“行车记录仪”,需要打磨文字与日常之间的张力

“作为小说家,虚构当然是首要任务。但身处日新月异的信息时代,传媒非常发达,获取资讯的渠道在拓宽,叙事手法又不断翻新,要编写让人眼前一亮的故事,实非易事;另一方面,真实性本身具有独特的说服力,而虚构却难免面临读者的怀疑、质询、推翻。”王安忆坦言,非虚构图书正不断占据她的阅读清单。

对此,贾平凹也有同感,他说自己变得更喜欢看纪实类作品,这种倾向也反映在他的文学创作上,贾平凹的上一部小说正是取材自发生在他老乡、朋友身上的真事。

借助获得资讯的手段,不停“复刻”现实,就能炮制出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 作家朱天心坦言,小说家能否写得好看,不在于从现实汲取的经验是否丰富,而是取决于与现实相处的方式。“文学与现实,时时刻刻充满着辩证,有时友好,有时拒绝,有时平衡,各式各样,一旦写作与日常构成了紧张的艺术张力时,就会相当精彩。”她理解的小说定义,不是现实世界“摄像头”或“行车记录仪”,把每个镜头照单全收,而是渗透了写作者的思考深度和切入角度,避免将现成的“社会新闻”简单粗糙地植入艺术创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即便看上去差不多的世间万象,也依赖小说家的各自巧手,方能成为有质感的文学作品。正如王安忆所说:“在彼此相像的经验底下一定存在着差异,这就要看个人体察的能力,如何发现事物、表现事物,寻找到更好的方式表达,让经验释放出更大的价值。”

打动人的不止故事,还有故事背后投射的生命感什么样的文学作品才有说服力打动人心? 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相似的生活经验能带来更多共鸣,还是陌生新鲜的他者世界更吸引人?

学者陈思和分享了他的阅读心得:他既被王安忆的小说 《69届初中生》深深触动,也在读贾平凹小说时心有共鸣。“我本身就是69届初中生,与王安忆曾住同一个街区,她笔下的经历唤醒了我感同身受的生活经验。”但是,贾平凹写的多是陕西农村,“我出生、工作在上海,很少到农村山区。为何熟悉的经验和陌生的经验,两者都能成功打动我?”

在陈思和看来,不管作家聚焦何种题材,要跟读者经验产生碰撞的火花,就要讲一些根本性的东西。他以贾平凹的多部小说为例,作品中对于中年人的人生描述,那种“想抓住某些东西但总抓不住”的感觉,都让读者和作家“心心相印”。“贾平凹写的东西是散乱的,看起来没有限制,是一些农村琐琐碎碎的事情,其实他把故事拆开了。我感受的不是戏剧化的情节,而是故事背后的生命感。”他说,作者在作品中融入极大的社会历史信息量,投射的对生命的体悟,能够吸引不同经历的个体。

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的“虚”,都能构成一个有逻辑和内容的叙事;只有具有创造性的“构”才能让虚具备实的效果,让实含有虚的柔软性。

王安忆认为,小说从日常阅历中取宝,是“一件需要隆重对待的事情”。贾平凹直言,作家写东西写到最后,其实就是写自己,写作的过程,是不断认识自我的旅程。“人人都知道小说是虚构的,如果仅写成离奇戏剧,我觉得远远不够。作家应尽量有精神深层的提炼,令稀松的日常拥有文学观照和人性温度。写作像盖房子,也如酿酒,要经得起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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